重案实录居民楼里藏了个断头台,正常人看一
是刑警刘星辰开设的故事专栏,记录了他在重案队十年期间参与和破获的各种重案、大案、奇案,旨在让大家更了解公安一线刑警的工作,同时在故事中伸张正义、读懂人性、获得警示。
由于涉及机密和隐私,作者对一些细节进行了模糊处理,部分情节有所改动。
在重案组工作七年,我见过各种各样惨烈的现场,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这起。
一
那天下午,我们接到派出所的电话,说辖区的一栋居民楼三楼发生了命案。我和黄哥从单位直接赶赴现场。
夏季持续高温,闷热得喘不过气来。刚上二楼,我就闻到一股浓稠的血腥味,熏得差点背过气去。
来到三楼,很多民警站在走廊,开着大门的屋子就是案发现场。几个年轻的派出所同事站在门口,面色惨白,不停干呕,有一个更是直接吐了出来。我刚到门口我就被屋子里的景象惊呆了。
大门正对着客厅,目所能及的地方都是血迹,桌椅东倒西歪,花瓶摔在地上碎了一地,沙发上有好几道被割开的口子,里面白色的棉絮已经被染成了红色。
我套上鞋套,小心翼翼地走进去,尽量不碰到地上的物件。黄哥跟在我身后,拿着一个物证袋,把所有沾着血迹的东西捡起来放进去。
“这现场是怎么回事?死了几个人?”我问巡警。
“报案人说有两个,是他的妻子和儿子,都在里面。”巡警指着里面两间屋子说。
我往里走,在走廊地上看见一个碎成两半的相框,里面是一家三口的照片,夫妻俩郎才女貌是一对璧人,中间抱着个两三岁的儿子,长得虎头虎脑的,看起来很可爱。
在北屋,我见到了照片上的儿子,他大概十来岁,五官长开了,有种少年的清隽,面部轮廓还看得出小时候的影子。
而现在,他的头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耷拉在肩上,眼睛还是睁开的,我别过头,不忍再看。
他是从背后被袭击的,当时还穿着睡衣睡裤,遇袭的时候可能是毫无防备的。
地上的血迹还没完全凝固,一条长长的血痕一直延伸到南屋。
南屋地上趴着一个女人。她身上穿着一件丝质的睡衣,但衣服上撕开了好几条口子,整件睡衣几乎变成了布条裹在身上,衣不蔽体。
卧室的状况比客厅更夸张,视线范围内没有见不到血迹的地方,连天花板都有一连串的小血滴。
衣柜是木制的,外面刷着乳白色的油漆,现在露出了好几道里面的黄色木头。床前的液晶电视机屏幕碎了,机顶有一道裂缝,液晶屏像纸片被折叠一样留下了折痕。
卧室应该也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搏斗,那么和被害者撕扯时应该会留下痕迹。想到这儿,我上前查看尸体。
她的身上有很多刀伤,粗略一数约有十几道。伤口乍一看很细,皮肉贴在一起就像是割破了一个口,但按住伤口往两边拨了一下,细微的伤口缝就像被剥开的橘子瓣一样,一下子张开到里面,清楚的看到惨白的肉和白森森的骨头。
伤口将近三四厘米深,十厘米长,如果凶器是匕首的话,需要先捅进去,再沿着皮肤使劲划下来,才会达到这种又深又长的伤口效果,但这么做费时费力,要造成这么多相似的伤口几乎不可能。
我戴上手套,轻轻拨开女人的手。从她手指肌肉僵死的形状来看,她手里没握过东西,而且手心连一点皮屑和其它碎渣都没有。
我环顾周围,也没发现附近有能当作凶器的物件。
没有发现更多线索,我们将现场留给技术中队进行勘验,我和黄哥赶回派出所,报案人还在所里,我们打算找他了解下基本情况。
二
报案人叫张宇轩,身材干瘦,我进屋的时候他正依着墙坐着,两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,我到他面前喊了三声他才反应过来。
“你好,我们是重案队的,你能把你家发生的事情详细和我们说一下吗?”
“啊!啊!啊!”张宇轩大叫着扑到桌子上嚎哭起来。
他把头埋进胳膊里面,一只手不停地拍打桌子。看他这副模样,我没再打扰他。等他大约哭嚎了十来分钟,才自己慢慢抬起头,桌子上全是他的鼻涕和眼泪,随着他抬头的动作牵出长长的透明黏液线,我急忙递给他几张纸巾,让他擦一下脸。
“你想好了再和我们说。”黄哥在一旁说。
“……早上我有点事出去一趟,我妻子丽丽和儿子小伟在家,下午一点多的时候,我回家刚打开门,就发现小伟和丽丽都死在家里了,呜呜呜……”张宇轩整个人抖得跟筛子一样,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。
“我看登记本,你是两点半来到派出所报的案,你说你是一点到家的,那这一个半小时期间你在做什么?”
“我……我不知道。当时我脑子一片空白,我好像是抱着小伟哭了一会儿,然后又抱着丽丽哭了一会儿,才想起来报警。我只记得这个派出所,甚至忘记打,所以一路跑过来的。”
“你喷香水了吗?”黄哥忽然问。
我这才反应过来,张宇轩身上有淡淡的香味,在现场血腥味太重熏得我鼻子都不太好使了。
“啊?没呀?我哪还有心思喷香水呀?”
“你家有没有丢什么东西?”
“确实有东西丢了!钱不见了!前天我刚从银行取了十万块,打算买车用。我儿子马上升初中了,学校离家远,我打算买台车接送他上学。我把钱放在电视机柜子里面,现在钱不见了。十万块是整齐的十捆,其中两捆还是新钱,比较薄,其他的比较厚,用工商银行给的纸袋子装的,外面还套了层黑塑料袋。”
我急忙给技术中队打电话,告诉他们电视机柜子里丢东西了,让他们多注意些,看看能不能提取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。
“你取钱这事有其他人知道吗?”黄哥继续问。
“没其他人知道,这是我和丽丽决定的。”
“你说你回家开门发现家人被害了,你是直接把门打开的吗?”我又问。
张宇轩是第一个到达案发现场的,由于他情绪激动,很多细节可能记不住,我希望通过不断问询,让他回忆起完整情节。
“我回到家是直接用钥匙把门打开的。”张宇轩想了想回答。
张宇轩能用钥匙把门打开,说明门锁完好,罪犯很可能是想办法让受害者自己把门打开进来的。能把门骗开且准确找到财物,这样看来很符合熟人作案的条件。
我又继续问张宇轩进屋之后的情况,可是他对于自己进屋之后都干了什么一点都想不起来,好像失忆了一样。
人在受到强烈的刺激之后,会发生应激反应,把亲眼所见的刺激性场景选择性遗忘,我觉得张宇轩可能就是这样,和黄哥合计了一下,决定先不问张宇轩了,开始侦查其他线索。
三
我们把张宇轩的妻子陈雅丽的手机通话记录调取出来,发现案发当天上午她接了两个电话。我们找到了这两个人,一个是她的女性朋友,打算周末约她出来逛逛。另一个是她同事,通知她周一早上开会,再无其他。
陈雅丽在一家保险公司做办公室文秘,平时接触的人不多。我和黄哥专门来到她的公司做了调查,没发现她有什么仇人,而她公司里的人大多数连她家在哪都不知道。
我们又把侦查方向放在张宇轩的儿子小伟身上,他的儿子今年小学毕业,考上了一所很好的初中,现在正在放暑假。
会不会是小伟在学校与什么人结仇导致的惨剧?
于是,我和黄哥来到学校。班主任说小伟成绩很好,听话又懂事,与同学相处很好,从来没和别人打过架。看样子并不是小伟引来的S身之祸。
我和黄哥用了两天时间,对两名死者周围的关系人都做了调查,没发现有可疑的人。
这时法医尸检初报也出来了,陈雅丽前后一共有三十三道伤口,其中六道伤口导致动脉被割断。小伟只是脖子被砍断,从伤口切面和深浅程度来看,应该使用的是同一种凶器。
能对着一个人砍三十多刀,肯定不是单纯的图财,而是在报复。但是什么人能对陈雅丽有这么大的仇怨呢?
陈雅丽和小伟都没有什么仇家,难道是张宇轩的仇家来报复他的家人?
我们再一次把张宇轩找来询问。
现在距离案发经过了两天,张宇轩情绪平复了很多。我让张宇轩想一想自己有没有什么仇人之类的。张宇轩仔细想了一会儿,告诉我们,他还真有一个仇人,而且是不共戴天那种。
他的话给了我们新的侦查方向,但我又觉得有些奇怪,问他之前怎么没告诉我们。他说当时情绪太激动,没想起来这件事。他的仇人叫林东。
“林东和我认识很多年了,本来关系不错,后来因为做生意的事情闹了点别扭。最近林东找我借钱,我没同意,我告诉他我要买车。”张宇轩说。
根据张宇轩提供的信息,我在内网上查到了这个人。他在汽贸城的一家公司上班。我和黄哥赶到了汽贸城。
四
林东剃了个光头,一米九几的身高,特别壮,胳膊上还有刺青,乍一看蛮唬人的。
“林东,我们有点事情想问问你。”
我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表情,注视着他面部细微的变化,期望能找到一些不寻常的表现。不过林东表现得很平静,把我们带到了办公室。
“7月24日,也就是上周日,你说下你都干什么了?”我并没有说出找他的原因,而是直接问案发时他的动向,看看他的反应。
“上周日?我什么也没干,一直是在家休息,中间出去了一趟,晚上和几个朋友一起吃个饭,半夜回家睡觉了。”
“你中间出去那一趟是去哪儿了?干什么去了?”
“就是出去溜达一圈,周日我在家没什么事,待着闷,就开车出去转了一圈。”
“你自己一个人出去的?”
“对,就我自己,转了一圈就回来了。”
“去哪儿转了一圈?”
“我也说不清,就是开车出去随便走一走,对了!在儿童公园附近,我当时想去公园走走,但是没找到停车的地方,就开车走了。”
“你详细说下是几点出门,几点回来的?”
“我出门具体时间没记住,在外面转了有两个小时吧,我是上午出的门,中午回来的。怎么了?同志?是发生了什么案子和我有关系?”林东问道。
“怎么这么说。”黄哥皮笑肉不笑地问。
“唉,我以前和别人打过架,把人打坏了就跑了,后来抓我的时候就问过我事发的时候人在哪。我那时候小,不承认,还瞎编自己当时在别的地方,最后开庭了人家把监控证据调出来了。”
“你进过局子?”我是故意这么问的,查资料的时候就查到了林东有前科。
“因为故意伤害被判了一年半,所以你一问我就觉得肯定有事。”
“那我们也不和你绕圈子了,现在确实有件事与你有关,你得把你那天的行踪说明白。”
“我……我……我说不明白,我那天是自己开车出去溜达的,没有证人。不过你们调查吧,我敢保证没做过违法的事。我以前犯过错,不代表我之后还会犯错,我尝过蹲监狱的滋味,不好受,所以我肯定不会再去做违法的事情。”林东握紧了拳头,额头上青筋暴起。
张宇轩的家就在儿童公园附近,林东说他是上午去的,而张宇轩家的惨案也是上午发生的,难道这是巧合吗?还有丢失的十万块钱。
“张宇轩说他准备买车,还取了十万块钱,这事你知道吗?”
“他和我说过这事,我知道他要买车,但是取了多少钱我不知道。”
“你和张宇轩经常联系吗?”
“偶尔打个电话,我俩认识很长时间了。”
林东看似对答如流,可是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。他说的每个信息都能与张宇轩提供的情况对上,但总是差那么一点,案发的时候林东就在张宇轩的家附近出现,但他这几个小时干什么了却说不清。这时我决定亮出最后一张底牌,看看他是什么反应。
“张宇轩家里出事了,你知不知道?”
“出什么事了?”
“张宇轩的妻子和儿子在家遇害了。”
“什么?这是什么时候的事?就是上周天吗?那张宇轩呢?他有没有事?”
“他没事,我们现在正在调查这个案件,所以来找你,经过询问,我们觉得你比较可疑。”
“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,况且我和张宇轩关系还不错,我俩从小就认识,像亲哥们一样,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是我!”
林东的反应很奇怪,他在听到张宇轩家里出事之后,先是问张宇轩有没有事,接着对张宇轩的家人遇害表现得很冷淡,不像是他说的和张宇轩关系很好。
“你和张宇轩关系很好?”我问。
林东有些迟疑,“我俩以前关系是不错,但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情,其他的不提了,到现在还算是朋友,但也仅仅是朋友而已。早些年我可能为他难过,为他着急,但现在这些都和我没关系。”
“你现在说不清你到底干什么去了,这点就很可疑。在我们没查清楚之前,你都是重点怀疑对象,从现在开始,你被限制出境,也不能离开这个城市。”
“事情就是这样,你们不相信我也没办法。”
“你要是这种态度,那我们就得天天来找你问一遍了。”我说。
林东现在在上班,如果天天来找他问话,那对他会产生什么影响他心里比谁都清楚。
“你们怎么能这样?我本来就是什么也不知道,没什么可说的呀?”林东一听有些着急。
“你不把事情说清楚,那就别怪我们。”我说。
林东用手挠了挠头,叹了口气说:“唉,我也不想惹麻烦,好不容易找了这份工作,你们要是天天来我可不用干活了,我和你们说实话吧,其实我那天去儿童公园是张宇轩让我去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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